萤火虫状的发夹,浅绿色的女衫,浅绿色的裙子,脸上的淡淡白色粉底,让那个曾经看上去瘦弱黝黑的她,好像是化作了花丛间的仙子,在小小的出租房里面旋转飞舞。
她盯着镜子欣赏着自己,像是想要对自己惊叹,但是欲言又止。
我开口了,“曦儿,你真漂亮。”
她看着我,眼睛闪亮亮的,“小梨子,你是真的那么认为吗?”
我点头,“曦儿,我们本来就该是女孩子不是吗?是女孩子,就要对自己好一点,不要再穿那些旧男装了,让一切都过去吧。以后开始,我会教你怎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。”
其实我不说,她的眼睛也瞟到了我桌上的粉底,眼影,指甲油。我懂的。
“小梨子……你为什么,对我那么好?”曦儿这是第几次问了?我也忘记了。
“因为……我们都是一样的人啊。我们之间更需要互相照顾不是吗?”我笑着。
“只是……这样子吗?”我没听出她语言中潜藏的淡淡失落感。
“曦儿,你真的很喜欢萤火虫的样子。”我是看出来了,她的发夹,她的衣衫,都是那些零星的闪耀,夏日夜空中一闪一闪的光。
“嗯……我喜欢的。以前在姆妈的老家秀洲,我们会一起去看萤火虫,那一簇簇光在草丛中,在林间绽放开来,一点一点化成光芒飞向夜空,那样子很美。”她的眼神有些呆呆的,“姆妈说了,那些光斑中会有死去的先人们的思念。他们的思念还会留在这块土地上,在夏夜一点一点闪亮着,让这点光照亮晚上回家孩子们的路。姆妈说,思念永远不会老去,在这个夏夜的空间,会带来温暖带来希望和光的。”
我只是听着,这个孩子美丽的向往和希冀,我不想打断她美丽的遐想。
“曦儿,明年,我们一起去秀洲看萤火虫,好吗?”我看着她。
“真的吗?”她的眼睛有了神,“如果姆妈在就更好了,可以把小梨子介绍给姆妈……嗯,不用了,这样也很好,有小梨子陪在我身边,我就很开心了。”
我点头,握紧掌心,我一定会完成这个孩子的希冀的,一定。
我们的小家,多了一个电磁炉,即插即用的一体锅。在周末的时候,我们会用它做一顿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简餐。
比如,小咸菜黄鱼。
明州的小咸菜,又名雪里蕻,经过古法腌制后,粒粒咸菜粒晶莹透明,有一股独特的酸味感和淡咸味,和四川的酸菜或者东北的酸菜比,多了一份江南地区的温润如玉,味道很柔,不冲,口感很脆。
东海的小黄花鱼,去内脏去鳞片,用本地菜籽油加上姜片细细煎去腥,然后用绍酒和小咸菜调味,味道是东海岸的一绝。
曦儿确实也很擅长做菜,最少,她的小咸菜黄鱼配得上明州的特色称号。
有时候我打趣说,“曦儿,要不我们合伙开餐馆去吧?”
“好啊,好啊,小梨子说好就好。”她一直是我坚定的支持。
不过,想来只是笑笑,租金,营业执照,健康证,雇员,那些根本不是我们这样底层的药药可以企及的。
除非是小排档。想想也不现实。还是继续在肯德基打工好了。
和曦儿的日子长了,她也一点一点变得开朗,晚上的时候,也会向我靠过来一点,不会那么疏远。
在出租房的时候,她有时候也会穿上短裤,不再是全副武装包裹着自己。
她手臂和腿上的伤痕开始退了,但是还有可以隐约看到青色的隐疤,若隐若现地,让人心疼。
不过令我惊讶的是,不经意间会意识到,她两腿之间那个地方,几乎是完全平坦的。
虽然依靠糖果,我现在外貌已经是百分百的女性,应该说是比较好看的那种女孩,但是唯一让我自卑的,是那个与生俱来和我不共戴天的那东西。即使变小了,即使可以缩进去,它还是存在的,像个丑陋的瘤子,最少对我来说,我无时无刻不想去除它。我的努力也是为了这个。
而,曦儿,在我看来真是不折不扣的天赋党,最少她没有这个烦恼。
就算是穿着内衣内裤,也不会暴露吧。
令人羡慕的天赋。不过,这也是对于她不幸身世的补偿吧。
和曦儿一起的时间,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了好久。
她开始尝试着用我的粉底和脸霜来装点自己,有时候也会对着镜子问我,“小梨子,你看我这样好看吗?”
我只是微笑着点头,有时候也会轻轻给她擦去一些多余浓厚的粉底。
我更愿意看得她变得开朗,变得欢笑,哪怕一瞬间的笑容,我也愿意守候。
我不知道我和曦儿是以怎么样一种关系相处着,对我来说,就好像多了个家人般,值得我用一生守候。
是的,家人。
平静如水的日子,只是因为有了家人在身边,生活的点滴也开始变得温暖。
十一月。
“小梨子,我们去天童寺看看吧。”这是她第一次提出请求。
“好啊。”这次是我没有犹豫的回答。尽管,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心血来潮。
天童寺,在明州的郊外,是起源于西晋的明州古刹,最好的秋游景点之一。大概距离市区三十公里。
大巴车上,我看到曦儿一直看着窗外,似乎是在遐想着什么。我不忍打断。
“小梨子,你知道吗,我上一次去天童寺,是姆妈带我去的。那时候,她给我买了一份礼物,我落在家里了。现在,我也想给小梨子一份。”
原来她是这个心思。我张张嘴,本来想要说,没必要那么麻烦,不过我发出的声音是,“谢谢你,曦儿。”
我看着曦儿,她穿的是那天我买给她的翠绿的女衫,头上的发夹还是那个发亮的萤火虫。她是在回忆一份美好吧,我决定,留下给她更多这样的回忆。一定。
公交车沿着郊区的路,前后大概跑了一小时,终于到了,这片在青山绿水中的古刹,隔离了明州城市的宁静,沉寂了繁华和喧嚣,这一切,在这片充满沉静和虔诚的寺庙群中,尘埃落定。
绿水石桥畔的寺庙群,不收门票,香客往来不绝,太多的市侩浮夸,都希望在心底找一片属于自己的安宁,在明州,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天童寺。
因为,这里有灵性。也因为,我们相信。
远远地就可以看到翠绿丛中挺入云霄的千佛塔,走下车,走在山林间的石路,有一种来自内心的肃穆。
有时候我在想,像我们这样的人,在年华老去的时候,也许会需要一个宁静的归宿,归隐,或许是很好的选择。
“小梨子,等下,我去给你买个东西。”曦儿似乎心情挺好,奔着跳着走到了香火的摊位前,摊主像是一位修行得道的大师,她在那里和他说着什么。
我静静地等着,看着天童寺熙熙攘攘的香客来来往往,看着放生池对面白色墙面上四个大字“东南佛国”入神。
也没有多久,她回来了,笑着对我说,“小梨子,伸左手。”
我有点好奇,不经意间左手已经被戴上了檀香木的念珠。
“以前的时候,姆妈也给我买过串念珠的。姆妈说,有了它,可以保佑我平平安安。上面有个‘曦’字,是让刚才的大师刻的。他还记得我。现在我让他给小梨子也刻了一个。我希望小梨子以后能够变得幸福起来。”曦儿笑着,“我的那个落在家里了,有时间我去拿回来。”
我低头看看,念珠中间的一颗,刻着小小的“若”字,我的名字。
是为了这个理由来天童寺吗?曦儿,我想说谢谢,不,我什么也不必说,所有的回忆我都记下,在我心里。
佛寺,我们在三尊大佛前面低头祈祷,我听着曦儿念叨着一些人的名字,其中有我。
竹林,她牵着我的手,反而是怕我摔着了,遮天蔽日的茂林修竹,隔离了暑气,隔断了尘埃,心神一片穆然。
经历了焚香和朝拜,我牵着她,或者说她牵着我,走到了隔壁的公园。
“小梨子,这次让我请你。”她直接买了两张票,价格是一人20块。
走在山涧和丛林中间,难得听到曦儿开始轻轻吟唱,像是儿时的歌声。
明州,本是吴语的地段,在普通话盛行的今天,以酥软语调的吴侬软语依然传承着江南一带的柔美。
她是用吴语唱的,曲调轻柔而悠扬,像是在轻轻安抚夜幕中的孩子一样。一种悠然而温柔的音律,在林间徘徊着,清新而自然。
“真好听”我在一边听着,不自禁赞许。
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曦儿的吟唱。也许她没意识到,她那种接近童音的声音有一种特殊的魅力。
“小梨子听得懂我在唱什么吗?”曦儿转身,好奇地问我。
“嗯……不大懂。但是这个音律很好听的。”我坦白。
“这是我们家乡的语言吴语的歌曲。是姆妈小时候唱给我听的,那时候我睡不着,姆妈就在我耳边清唱着这样的歌。这个音律,是我家很早的八音盒的音律……”她像是想起了一些回忆,脸上带着幸福的神色,“我换成普通话唱给小梨子听吧。”
山风轻轻吹拂着山林的树梢,响应着曦儿轻轻的歌唱,这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,我更愿意称之为,“天籁”。
——那萤火般的微光,小小的,暖暖的,点亮夜空的星星,照亮孩子回家的路……
这是曦儿转换普通话的歌唱,没有一丝违和,反而,像是让我看到了夜空中飞舞的萤火虫的光芒。
“唱的真好。”我在一边拍手。
“喜欢吗,小梨子?呵呵。”她难得的笑,对我说着,“过几天我回家一趟,把我家的八音盒和念珠拿回来。有八音盒的音律,可以唱的更好。”
“嗯嗯。”我点头。
“以后我也会带小梨子去秀洲的,夏天的秀洲有专门的萤火虫晚会。”她顿顿,“小时候姆妈带我去过。我想要带小梨子去看。”
“嗯,好。”我应答。
我的思绪,飘到了夜空,像是看着满天星斗下面飞舞的微光。
秀洲,曦儿妈妈的老家,会是什么样的地方呢?
走过了一圈山水,回到我们的出租屋,已经是入夜。
“下个周末我回家一趟,去拿些东西。小梨子也一起去吧。”她在一边说着。
“好。”我知道她是要去拿那些回忆的物件了。
只是,她的母亲,我至今也不知道身在何处。还有她父亲,据说是个酒鬼,不知道这次她回家会不会有什么事情。
不过,我跟着去,应该不会有大碍吧,我想。
曦儿,我想更多了解你身上的事情,只是因为,我想更好地帮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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